《Rick and Morty》第五季在 HBO 上架了。如果你喜歡科幻題材，大力推薦你看這部卡通 (Netflix 上也有第一季到第四季），裡面的內容涵蓋時空旅行、多重宇宙、複製人、外星智慧生物、虛擬世界、……各種你意想不到的科幻情境，絕對會讓你腦洞大開。而且看似荒誕胡鬧的情節，其實隱含有自由意志、何謂自我、何謂真實、生命價值、……等等哲學議題，讓你嘻笑之餘仍可玩味深思。
不過這篇文章沒有要談這些哲學議題，也沒要探討裡面的設定科不科學，所以沒看過這部卡通的人還是可以往下讀。事實上，看過的人對於我要介紹的這件東西，應該也都不曾特別留意，畢竟那只是掛在他們家牆上的一幅畫。對，就是下面右上圖所示，上面一共有 16 張騎師騎著馬的小圖那幅。
這張畫大有來歷，當時我第一次看到就馬上認出來：這不是邁布里奇 (Eadweard Muybridge, 1830 – 1904) 所拍的照片嗎！
我之所以認得，是因為幾年前寫《科學史上的今天》時，寫過這個人的故事，而那張照片便是由他完成的史上首度高速攝影之一。由於他發明高速攝影的緣由還蠻離奇的，值得說給大家聽聽。
話說 1874 年 10 月 17 日的夜裡，美國劇評家拉金斯（Major Larkyns）走到平常玩牌的俱樂部門口時，一個人影忽然擋在他面前，冷冷地說出：「我是邁布里奇，這是我老婆給你的答覆。」接著舉起槍朝他的胸膛開槍。拉金斯倒地不起，邁布里奇也不逃走，怔怔望著地上這個讓他戴綠帽的男人，直到警察前來將他逮捕。
邁布里奇 20 歲時從英國移民到美國，隨後十年他一直從事書本的經銷代理，也兼賣一些攝影師的作品，直到 1860 年的一件事故，從此改變他的人生。
那年夏天，邁布里奇乘坐的馬車在德州發生意外，他被拋出車外，頭部撞到岩石，傷勢嚴重。他康復後，拿著車行的賠償金搬回英國與母親同住，直到 1867 年才又回到舊金山。他的朋友們驚訝地發現邁布里奇像是換了個人似的，原本溫文儒雅的性格變成暴躁易怒，不過也有好的一面，他變得創意十足，不但展現攝影長才，還做出許多器材的改良發明。
1871 年，邁布里奇娶了小他 20 歲的年輕女子。三年後，他發現妻子與拉金斯的姦情，憤而持槍殺人。
邁布里奇原本已準備接受法律制裁，沒想到企業大亨史丹佛 (Leland Stanford, 沒錯，史丹佛大學就是他所創立) 竟找了三位舊金山最厲害的律師來幫他辯護。律師與他討論辯護策略時，順便帶來一則口信：「史丹佛先生兩年前委託你的任務，還等著你完成哪！」
邁布里奇憶起兩年前的情景：當時他已是小有名氣的攝影家，因此史丹佛找他去時，他原本以為是要幫他個人或家族成員拍肖像照，不料史丹佛開口竟然問了一個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問題：「馬在奔跑時，四隻腳會同時離地嗎？」
他怎麼會知道？也不會有人知道吧。馬跑那麼快，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。史丹佛先生說他相信答案是肯定的，希望邁布里奇幫他證實這一點。他可以提供賽馬和所需的資金，邁布里奇只要發揮他的攝影技術就行了。
史丹佛先生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！一來底片曝光需要相當時間，再則每次拍完就得抽換底片，哪可能清楚拍到馬騰空的瞬間？但在史丹佛的堅持下，加上他自己也頗有興趣挑戰，他還是答應了，但試了幾次總是失敗。如今他身陷囹圄，又罪證確鑿，史丹佛先生真的相信他還有機會完成這項任務？
四個月後法院開庭宣判，陪審團接受律師團的辯護：邁布里奇乃因害怕失去妻子才憤殺姦夫，而這股衝動實非他所能控制，而是之前腦部受傷而性情丕變所致，他的朋友們都能作證。於是邁布里奇以正當防衛的理由無罪釋放。
邁布里奇先按照原先計畫，前往中美洲展開為期九個月的攝影之旅，直到 1877 年才重啟史丹佛所委託的工作。他著手改進照相機的快門速度與底片上的感光劑，最後終於在 1878 年 6 月 15 日這一天，做好拍攝準備。
他用了 24 台相機，每台間隔 69 公分沿著跑道排成一列，跑道另一側則豎起標示距離的布幕作為背景。每台相機的快門綁上細線拉到跑道上，賽馬跑過時就會觸動細線，啟動快門。邁布里奇成功拍下賽馬奔跑的分解動作，證實馬的四隻腿往內縮時會同時離開地面。
這便是史上首次的高速攝影。隨後幾天，邁布里奇又拍了幾次，右下方那張是 6 月 19 日拍的，掛在 Rick and Morty 他們家那張應該就是根據這張照片畫的。
邁布里奇之後還幫賓州大學拍了超過十萬張的相片，分析人類與各種動物的動作。他進一步將馬奔跑的定格相片依序放在環狀的框架上，繞著燈泡旋轉後就宛如看到馬連續奔跑的影片。他所發明的這個「跑馬燈」（Zoopraxiscope）也啟發了後來電影的發明。
那麼，《Rick and Morty》的創作者為什麼要用邁布里奇這張高速攝影的照片？因為這算是動畫的始祖？或者這是人類首度「破解」連續的時空，頗符合 Rick 這個古怪科學家的研究？或者其實沒什麼意義，只是其中一位創作者的個人愛好？你認為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