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FP 在藍光或紫外線的照射下會發出綠色螢光,可以讓科學家觀察特定細胞的運作,例如病原菌、腫瘤,或是體內器官病變的狀況、……等等。有了這項革命性的工具,無論在生物研究或醫療方面都取得突破性的進展,他們三人獲獎可謂實至名歸。
在諾貝爾獎的晚宴上,查爾菲與錢永健舉杯向同樣來自美國的分子生物學家普拉修 (Douglas Prasher) 致敬,因為他們的研究成果得歸功於他。為了表示感謝,他們特地邀請他來參加頒獎典禮,還特地幫忙付機票與住宿的費用,好讓經濟拮据的普拉修得以成行。事實上,普拉修身上的燕尾服與皮鞋也是租借來的,畢竟在 Toyota 保修廠當司機接送車主,時薪只有 8.5 美元,實在存不了什麼錢。
普拉修內心感慨萬千,差那麼一點點,他今天的身分就會是諾貝爾化學獎得主……。
1962 年,下村脩在水母體內發現兩種蛋白質,一種是水母素,在吸收鈣離子後會發出藍光;另一種就是 GFP,只有在水母素的作用下,才會發出綠光。然而這項發現並未帶動相關研究,因為要上萬隻的水母才能提煉出幾毫克的水母素,過程又很麻煩,也看不出有何應用價值。經過二十年的沈寂後,普拉修才又重拾下村脩的研究。
普拉修於 1979 年取得生化博士學位,隨後到喬治亞大學做博士後研究,花了四年的時間找到水母素 (Aequorin) 的基因,並成功將基因植入大腸桿菌,表現出水母素的發光特性。這個方法可以大量製造水母素,方便科學家進行研究,可算大功一件。不過普拉修更有興趣的是 GFP。
當時還不清楚 GFP 發光的機制是什麼,究竟是如下村脩所主張的:水母素扮演著酵素的角色,或純粹是藍光所造成?如果是後者,代表 GFP 可以獨立發光;轉殖到生物體內便能觀察到細胞如何運作,比起要有鈣離子才能發光的水母素,應用範圍更廣。
1987 年,普拉修被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 (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) 聘用,如果他能成功轉殖 GFP 基因,讓大腸桿菌發光,無疑便能獲得終身職的職位。然而沒有多少人相信普拉修的大膽想法,他向許多機構提交研究計畫,卻處處碰壁,最後只有美國癌症協會給他 20 萬美元。
水母體內的 GFP 比水母素更少,普拉修耗費無數心力才終於找出 GFP 的基因,然而在他成功讓大腸桿菌發光之前,20 萬美元已經用盡。他覺得不可能再申請到研究經費,而海洋研究所也沒有幾個人懂他的研究,肯定無法通過終身職的審核,他決定放棄 GFP 的研究,另謀出路。
1992 年,普拉修在辭職前,還是將他的研究成果寫成論文發表。論文刊出沒多久後,查爾菲和錢永健先後與他聯繫,詢問是否能向他索取 GFP 的基因。普拉修二話不說就答應了,他們有大學支持、有研究生幫忙,或許自己的畢生心血能在他們那裏開花結果。普拉修沒料到的是,那麼快就有了成果;查爾菲的研究生 Ghia Euskirchen 只花了一個月,就讓大腸桿菌發出綠色螢光,隨後他們又成功將線蟲的觸感神經元接上 GFP。
查爾菲特地將普拉修列為論文的共同作者,於 1994 年 2 月發表於《科學》雜誌。這項成果立刻造成轟動,隨後錢永健進一步發展出不同顏色的 GFP;可憐的普拉修,只差臨門一腳就能享有原本屬於他的榮耀。
但悲慘的事還沒結束,他辭職後到農業部上班,研究植物病蟲害,幾年後被調到植物檢疫實驗室,得帶著妻小搬到馬里蘭州。新的工作與新的上司都讓普拉修越來越沮喪,最後他實在忍受不了,於 2004 年跳槽到阿拉巴馬州一家 NASA 的承包商,研發太空艙上的微生物感測器。
不料,過了一年半,由於 NASA 的預算遭到刪減,普拉修失去了工作。頓時失去生計,阿拉巴馬州又沒有什麼生技公司,普拉修只好到當地的 Toyota 經銷商打工,負責開車接送車子進行維修的車主。2008 年諾貝爾獎公布後,查爾菲和錢永健不約而同感謝普拉修的貢獻,記者循線找到他,才知道這位關鍵人物的淒涼處境。
在諾貝爾獎晚宴上,錢永健力邀普拉修來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,加入他的實驗室,但普拉修婉拒了。一方面是他感覺這像個施捨,另一方面則是他再也不想和 GFP 再有任何瓜葛。2010 年,他終於重拾科學研究工作,在一家國防承包商研發有毒氣體偵測器。兩年之後,他還是接受了錢永健的邀請,到他的實驗室上班,直到 2015 年。
我查不到普拉修之後去了哪裡,現況如何,只希望他歷盡命運的嘲弄後,能在他應有的人生軌道上順利向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