掛在 Rick and Morty 他們家那張照片
《Rick and Morty》第五季在 HBO 上架了。如果你喜歡科幻題材，大力推薦你看這部卡通 (Netflix 上也有第一季到第四季），裡面的內容涵蓋時空旅行、多重宇宙、複製人、外星智慧生物、虛擬世界、……各種你意想不到的科幻情境，絕對會讓你腦洞大開。而且看似荒誕胡鬧的情節，其實隱含有自由意志、何謂自我、何謂真實、生命價值、……等等哲學議題，讓你嘻笑之餘仍可玩味深思。
不過這篇文章沒有要談這些哲學議題，也沒要探討裡面的設定科不科學，所以沒看過這部卡通的人還是可以往下讀。事實上，看過的人對於我要介紹的這件東西，應該也都不曾特別留意，畢竟那只是掛在他們家牆上的一幅畫。對，就是下面右上圖所示，上面一共有 16 張騎師騎著馬的小圖那幅。
這張畫大有來歷，當時我第一次看到就馬上認出來：這不是邁布里奇 (Eadweard Muybridge, 1830 – 1904) 所拍的照片嗎！
我之所以認得，是因為幾年前寫《科學史上的今天》時，寫過這個人的故事，而那張照片便是由他完成的史上首度高速攝影之一。由於他發明高速攝影的緣由還蠻離奇的，值得說給大家聽聽。
加州納帕一家俱樂部門前，一台馬車停了下來，從車廂出來的是劇評家拉金斯（Major Larkyns），他一如以往的要進去打牌。突然間，一個人影擋在他面前，冷冷地對他說：「我是邁布里奇，我要給你我老婆的口信。」接著立刻朝他的胸膛開槍。拉金斯倒地不起，邁布里奇怔怔望著地上這個讓他戴綠帽的男人，等著警察前來將他逮捕。
鋃鐺入獄的邁布里奇俯首認罪，坦然準備接受法律制裁，沒想到企業大亨史丹佛（Leland Stanford, 沒錯，就是他創立了史丹佛大學）竟找了三位舊金山最厲害的律師為他辯護。律師來探望他時，帶來一則口信：「史丹佛先生還等著你完成兩年前委託你的任務哪！」
邁布里奇愣了一下，思緒霎時回到從前……。
騾車事故
1830年出生的邁布里奇本是英國人，20歲那年移民到美國，做起英國書籍的代理銷售，並兼賣美國攝影師的作品。他的事業一帆風順，沒想到1860年的一件意外事故，從此改變他的人生。
那年夏天他到德州旅遊，不料乘坐的騾車在山路中翻覆，他被拋出車外，頭部撞到岩石而嚴重受創。他醒來後頭痛欲裂，感官知覺也受影響，三個月後才逐漸改善。等到身體稍微康復後，邁布里奇便搬回英國與母親同住，在家鄉休養期間，他開始接觸攝影。
1867年，邁布里奇又回到舊金山。他的朋友們驚訝地發現他像是換了個人似的，原本溫文儒雅的性格變成暴躁易怒，對經商也不再有興趣，而是沉迷於攝影。另一方面，他也變得極富創意，除了展現在攝影作品，也對攝影器材做出許多改良發明。他逐漸成為頗有名氣的攝影家與發明家，1871年還娶了小他20歲的年輕美嬌娘。
馬的四隻腳會同時離地嗎？
1872年的某一天，他收到史丹佛先生邀請面談，他原以為是要幫史丹佛個人或家族成員拍肖像照，孰料到了之後，史丹佛開口問的竟然是個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問題：「馬在奔跑時，四隻腳會同時離地嗎？」
這他怎麼知道？也不會有人知道吧。馬跑那麼快，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。史丹佛先生堅信馬的四隻腳會同時離地，希望邁布里奇能為他證實這一點。馬匹、場地和所需的資金都不是問題，邁布里奇只要好好發揮攝影技術就行了。
他當下覺得這是件不可能的任務。一來底片曝光需要相當時間，再則每次拍完還得抽換底片，哪可能清楚拍到馬騰空的瞬間？但在史丹佛的堅持下，加上他自己也頗有興趣挑戰，他還是答應了。
果然這件事並不容易，他花了兩年多次嘗試，始終無法成功。如今他身陷囹圄又罪證確鑿，史丹佛先生真的相信他還有機會完成這項任務？
沒想到史丹佛聘請的律師團果真有辦法，他們提出辯護：邁布里奇乃因害怕失去妻子才憤而槍殺姦夫，這股衝動實非他所能控制，而是之前腦部受傷而性情丕變所致，醫師和他的朋友們都能作證。四個月後法院開庭宣判，邁布里奇以正當防衛的理由無罪釋放。
史上首次高速攝影
邁布里奇先重拾入獄前的旅遊計畫，前往中美洲展開為期九個月的攝影之旅，直到1877年回到舊金山，才重啟史丹佛所委託的任務。他著手改進照相機的快門速度與底片上的感光劑，到了1878年6月15日這一天，一切終於準備就緒。
他沿著跑道每隔69公分便擺一台相機，共12台，每台相機的快門綁上細線橫過跑道。跑道另一側則豎起標示距離的布幕作為背景，馬匹跑過細線時便會扯動快門，拍下這一瞬間馬的動作與位置。
就這樣，邁布里奇完成史上首次的高速攝影，馬奔跑時的分解動作一一呈現在12張相片上，證實了馬的四隻腿會同時離開地面——但不是史丹佛以為的在四肢伸展時離地，而是在同時內縮時。
隨後幾天，邁布里奇又拍了幾次，附圖即是6月19日所拍的。後來他又將相機倍增到24台，幫賓州大學拍了超過十萬張的相片，分析人類與各種動物的動作，揭露許多原本無從得知的真相與細節。
他又進一步將馬奔跑的定格相片依序放在環狀的框架上，繞著燈泡旋轉後就宛如看到馬連續奔跑的影片。他所發明的這個「跑馬燈」（Zoopraxiscope）成為蔚為風潮的娛樂器材，之後也啟發了電影的發明。
那麼，《Rick and Morty》的創作者為什麼要用邁布里奇這張高速攝影的照片？因為這算是動畫的始祖？或者這是人類首度「破解」連續的時空，頗符合 Rick 這個古怪科學家的研究？或者其實沒什麼意義，只是其中一位創作者的個人愛好？你認為呢？
- 參考資料：
- Eadweard Muybridge | Wikimedia
- The Horse in Motion | Wikimedia
- The Scoundrel Harry Larkyns by Rebecca Gowers review – murder by Edward Muybridge | The Guardian
- 標題圖片：史上首度高速攝影的照片之一；攝於1878/6/19。圖片來源：維基共享資源 (Wikimedia Commons)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