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VIDIA下一代晶片架構的名稱”Rubin”是取自天文學家薇拉·魯賓,我幾天前寫文章介紹她,裡面提到她在那個年代常面臨性別不平等的問題,例如她1948年從女子學院畢業後,原本想到普林斯頓大學唸研究所,卻因為普林斯頓從不招收女研究生而無法如願。我在找這段歷史的資料時,沒想到竟然還發現另一段值得和大家分享的故事。
普林斯頓大學一直到1961年才有第一位女研究生,但這位梅瑟維(Sabra Meservey)並非一般的大學畢業生,而是道格拉斯女子學院(Douglass College)的助教授;申請研究所這件事也不是她的主意,而是普林斯頓大學校長戈恩(Robert Goheen)拜託她這麼做的。
原來戈恩於1957年接任校長一職後,很想打破研究所不收女生的陋習,但當時大學成績優異的男生原本就遠多於女生,他也不能強迫教授將名額分予女性。他想來想去,唯有讓一位條件明顯優於男大生的女性來申請,讓教授們無法假託其它藉口拒絕,看他們是否真的敢搬出性別因素。
道格拉斯女子學院的校長後來聽戈恩提及這個想法,便向他推薦梅瑟維這個人選,於是戈恩於1960年寫信給她,力促她來測試看看。梅瑟維第二年提出申請後,果然獲准入學進行東方研究;普林斯頓大學那年收了560位研究生,她是其中唯一的女性,也是該校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研究生。
梅瑟維的情況雖是特例,卻如校長戈恩所願,成功打破了學校長期以來的不成文規定;隔年普林斯頓大學便收了八名女研究生,正式開啟了女性入學之門。這八名女學生中唸理科的只有三位,而其中一位研究生物化學的T’sai-Ying Cheng是來自台灣。(可惜我找不到她的中文姓名,歡迎讀者提供資訊。按:已有讀者告知是東海大學生物系畢業的鄭彩鶯。)
鄭彩鶯自東海大學畢業後,留校擔任助教一年,隨即於1960年前往伊利諾大學(University of Illinois)讀研究所,但進去後才發現教授們都在研究當時最新、最熱門的分子生物學(華生和克里克於1953年才發現DNA的雙螺旋結構)。這是Cheng在大學未接觸過的領域,她只能夜以繼日地一方面自修相關知識,一方面在實驗室研究指導教授丟給她的題目,就連假日也沒休息。
第二年指導教授獲得普林斯頓大學的聘任,問她是否願意跟著過去。她當然樂於進入這所常春藤聯盟的名校,一口就答應了,渾然不知這裏之前並不歡迎女性。對鄭彩鶯而言,這倒不是問題,而她對於扮演先驅者的角色也沒感覺,反正她就繼續埋頭苦幹做她的題目。結果她很快地就於1963年、1964年先後拿到碩士及博士學位,成為普林斯頓大學校史上第一位女碩士,也是第一位女博士。有趣的是,因為她是用中文名字的音譯,承辦人員沒有察覺這是位女性,就給她原有的制式證書,上面都是用男性的稱謂。
鄭彩鶯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做博士後研究,終於開始感受到性別歧視的問題。明明是和其他男性共同合作,卻總是被視為副手、甚或助理;申請教職也屢屢遭拒,只因為她是女性。這種不平等的待遇一直到她轉往美國癌症研究院(Institute for Cancer Research)和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(Brookhaven National Laboratories),都還是沒變。
1974年,奧瑞岡研究院(Oregon Graduate Institute)看中鄭彩鶯對菸草造成癌症所做的研究,邀她領導一個植物遺傳學的計畫。這意謂著她得放棄之前的研究路線,轉向植物生物學,她雖然感到不捨,但還是決定抓住這個獨當一面的機會。沒想到她加入之後,發現自己並沒有掌控權,因為奧瑞岡研究院對於她這樣一位東方女性仍不放心。她不想再屈從現況,於是毅然告假返台以示抗議,結果當她一個星期後回到美國,奧瑞岡研究院已經給予她應得的職位與權力。
1978年,鄭彩鶯如願獲得教職,到奧瑞岡大學化學系任教。退休之後,她在華盛頓州的溫哥華市創建苗圃,繼續她對植物培育的研究。1989年她尚未退休前,曾受邀回普林斯頓參加慶祝男女同校的活動,在演講中,她回顧一路以來遭遇的差別待遇,最後提及當時在奧瑞岡研究院成功爭取權益的心境,她說:「我覺得必須為女性做出宣示,如果我不這麼做,我身後的那些女性會面對更艱困的處境。而一旦我成功了,她們就可以更順遂地跟隨我的腳步。」
參考資料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