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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異科學家與他的懺情告白(下)

怪異科學家與他的懺情告白(下)

怪異科學家與他的懺情告白(下)

穆利斯雙手握著方向盤,開在 128 號高速公路上,車燈照著漆黑的路面,一旁的女友珍妮佛已經垂頭睡著。在規律的輪胎聲中,穆利斯的思緒飄向思索已久的 DNA 合成方法。突然之間,一串想法像骨牌般逐步展開……。

他非常擅長合成寡核苷酸,何不針對要複製的 DNA 片段,合成能與首尾兩端結合的寡核苷酸當作「引子」。當 DNA 交纏的雙股在高溫下分開後,放入引子,就會像括號把某個句子前後括弧起來那樣,形成兩個單股的 DNA 模板。然後加入 DNA 聚合酶,將與模板配對的核苷酸一一結合到模板上,最後就形成兩個與目標片段一模一樣的 DNA。再不斷重複同樣的方法,所要的 DNA 片段就會2、4、8、16、……不斷地倍增,只要三十次就可以複製出十億個!

DNA 複製圖示。圖片來源:維基共享資源 (Wikimedia Commons)

穆利斯興奮地把車停到路邊,側身從珍妮佛前面的置物箱中找出紙筆,先將 PCR 這幾個步驟寫下來。到了小木屋後,他幾乎整夜沒睡,繼續寫出技術細節。他知道這是一個革命性的發明,但這原理如此簡單,之前怎麼可能沒有人想到?或者是哪裡有漏洞,自己沒看出來?小木屋裡沒有電話、沒有網路,無法找人詢問討論,焦急的穆利斯已沒有心情與女友好好度過這個週末。

星期一一早,穆利斯迫不及待趕到圖書館查遍期刊,都沒找到相關論文。接下來一個禮拜,他向遇到的每個同事提及自己的想法,大家也都沒印象有人這麼做過,那麼自己會是 PCR 的發明人無誤了。穆利斯興奮之餘,卻也感到挫折與不安,因為竟然沒有一個人有正面反應。他們說不出哪個步驟有問題,只覺得到時做起來一定問題一堆,認定 PCR 不過是紙上談兵。

穆利斯只能自己默默進行實驗,而他也的確遇到許多狀況,直到 12 月中才首度實驗成功。雖然複製效果不如預期,卻給予他信心繼續前進;經過不斷修正,最後終於在 1986 年 5 月正式對外發表 PCR。醫療、製藥、生技、乃至生物學、人類學與其它種種領域從此突飛猛進,穆利斯也於 1993 年獲頒諾貝爾化學獎。

如果只講到這裡,這似乎就是一個典型的成功勵志的故事。但對穆利斯而言,科學上的成就卻抵不上失去的愛情。珍妮佛在 1983 那年的耶誕節前就離開他,搬到紐約,一去不返。穆利斯受傷如此之深,以至於都已經過了十年,他在諾貝爾獎的演講中,竟然不斷提及她:

「珍妮佛躺在池畔做日光浴,對我腦中爆開來的想法一點都沒興趣。」

「珍妮佛仍愛我時,認為應該行得通。但在越來越多討厭我的日子裡,我的點子連同我本人都會被她嘲笑。」

「我與珍妮佛的問題一直沒有改善,……,跟我們空蕩蕩的屋子比起來,PCR 似乎遙遠又渺小。」

「聖誕節前,珍妮佛這個瘋狂又令人讚嘆的女化學家,為了似乎總是與我有關但我老搞不清楚的原因,戲劇性地搬離我們的家……。」

穆利斯也提到自己體會到前妻辛西亞的苦:

「我離開辛西亞,最終換得與珍妮佛紛亂的兩年。當我因為各種原因悲傷時,我也會為辛西亞感到哀傷。」

演講最後的結語,穆利斯最後是這麼說的:「……PCR時代即將來臨的甜美氣息也無法取代珍妮。我那時真的非常寂寞。」

你何曾見過科學家在諾貝爾獎的演講中作如此感性的懺情告白?

穆利斯 (Kary Mullis)。圖片來源:Nobel Foundation archive

可嘆的是,穆利斯越來越不像科學家。他不相信愛滋病與HIV病毒有關、不相信臭氧層破洞與氣候變遷,認為這些都是環保份子、科學家與政府機構為了自身利益編出來的謊言。但他倒是相信占星學、相信迷幻藥令他心智大開,甚至宣稱他曾在那間林中小屋遇見外星生物。

穆利斯於 1997 年娶了第四任老婆。這次他終於覓得白頭偕老的另一半,在他 2019 年八月因肺炎過世前,始終陪在他身旁。

  • 標題圖片:穆利斯。圖片來源:EL PAÍS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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